研究海派园林有多种方法和途径。拿海派园林与北京皇家园林、苏州私家园林和广东岭南园林进行比较是最直接的办法。而本人试图从海派园林自身来进行探讨。
·海派园林是海派文化的组成部分之一
海派文化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上海产生的新文化。鸦片战争后,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入侵,上海人对外来文化巨大冲击,由对立到认同,逐步接受外来文化,近而把外来文化融入中国传统文化、地域文化和民俗文化中。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融合产生一种多元复合的文化,称之为新文化--即海派文化。
海派文化涵盖海派文学艺术、海派建筑、海派绘画、海派戏剧、海派电影、海派园林等等。近年来报刊上常见到海派建筑的议论。
·什么是海派建筑呢
"上海有万国建筑博览会"之称,上海本土建筑是青瓦粉墙的江南民居、江南园林建筑。19世纪中,英国殖民地的外廊式建筑进入上海,由柱廊式发展到红砖连续拱券,即维多利亚式,进而发展到安妮女王文艺复兴式--即清水连续拱券式加列柱、山花,形成石库门、新式里弄。即:对立--认同--并存--融合,形成这种上海独有的中西合壁建筑式样。与此同时还建造了英、美、法、德、日、俄、西班牙、北欧、印度、等不同国家地域的建筑:外来各种建筑形式--哥德式、文艺复兴式、古典主义、巴洛克、手法主义、现代主义、装饰艺术派、以及后现代主义建筑纷纷出现。各种建筑形式并存,或者相互融合的折衷主义相继涌现。形成多元化、复合化的建筑,这就是海派建筑。
·海派园林是什么呢?
鸦片战争前,上海有五座明清古典园林--豫园、古猗园、秋霞圃、醉白池、曲水园
鸦片战争后,上海建五座西洋园林(公园):黄浦公园(中国第一个公园)、复兴公园、襄阳公园、中山公园(兆丰公园)、虹口公园;
三个东洋花园:复兴岛、叶家花园(第一肺结核病院)、中山公园假山园;
诸多西洋花园:哈同花园、虹桥花园、高尔夫、花园饭店、丁香花园;
西洋墓园;万国公墓。
解放后,50年代新建一批现代园林:长风公园、杨浦公园、人民公园、和平公园、西郊公园、上海植物园等;
60年代建龙华烈士陵园;
70年代建植物园、天山公园;
80年代建东安公园,方塔园;
10年动乱后,70、80、90年代上海园林建设中大胆地进行了上海新园林的大量创新探索。从下面几个实例可以看到海派园林的一斑:
例一.上海植物园72年底73年初总体规划中,大胆创新,冲破国内外传统植物园的束缚,在世界植物园史上写下了新的一页:在植物园中设立盆景园;在世界植物园中首次采用新的植物分类系统--夸朗夸斯特(Cronquest)分类系统;运用室内外结合,自然进化与人工进化相结合、植物分类与专类观赏相结合的办法设立新型的植物进化区。
例二.在公园规划设计中也进行大胆创新尝试,1980年东安公园规划设计中,采用现代园林与传统园林相结合,即中西融合的手法,在公园的空间序列、园林意境、园林地形、传统景墙、绿化配置以及儿童玩具、建筑设计等方面都进行一系列大胆改良、创新,改变了小公园简单、乏味、一览无余的弊端,取得了既有传统韵味又有新意,简洁大方,"小中见大"的良好的效果,20年过去了,依然受到人们青睐。
例三.金山石化滨海公园,在地区级现代公园中,根据远离市区的地区的需要,除开辟了植物角、动物角外,还根据石化企业的特点,创造性地首创公园内的矿物角,形成现代公园内的新三角,增强公园的文化科技内涵,提高公园科普游乐的功能。
还有,广中公园设置寓言雕塑系列景点,在建设儿童寓言公园方面作了探索。
以上例子都说明了海派园林不仅仅是中西并存、中西合壁,而更主要的,也是最本质的就是大胆创新,跳出中西合壁,站在时代前列进行创新。
例四.大观园风景区的建设更是海派园林充分利用中华民族深厚的文化积淀,把经典小说《红楼梦》作为园林主题进行规划、设计,富有创造性地建设新型的风景区的有力证明。其实,当时我们还早在深圳之前就做过锦绣中华、中华博览园、西游记乐园的规划方案,只可惜的是我们的创意在外地开花结果。
例五. 海派盆景
我们不仅在植物园内独创了盆景园,现已成为国内外众多植物园仿效的榜样,后来我们又建设了盆景博物馆,为恢复盆景艺术起源于中国,后传到日本的历史真面目作出了贡献,得到国内外人士的公认。盆景园的建设为海派盆景的成长、发展创造了条件。众所周知中国盆景有苏、扬、川、粤、沪五大流派,海派盆景的发源地就在植物园盆景园。海派盆景不同于川派的龙游式、苏扬派的托片式,也不同于粤派(岭南派)的自然式,我认为海派盆景的最大特色在于它的独创性,由独创而产生的自由式、多宝式和复合式。原有其他四大流派只有树桩盆景,而海派盆景发展了山水盆景、独创了树石盆景、微型盆景、巨型盆景、壁挂盆景、悬挂盆景、多宝盆景、临水盆景等,独创世界第一的盆景博物馆,大力开发盆景的树种、石种,由几种发展到几十种,大大丰富了盆景材料,这也是其他流派无与伦比的。
我不是盆景专家,但我在盆景园规划设计中学到了很多,我体会到海派盆景的特色是:自由、浪漫、刚柔结合;大胆、创新、丰富多样。
例六. 海派假山
假山是中国传统园林小品,汉代大将军霍去病陵墓的山石可能是中国传统假山的雏形,此后两千多年来,无论苏州私家花园、北京皇家园林等都可见到太湖石假山和黄石假山,在岭南可见到英石、腊石。在上海五大古园也只有湖石、黄石假山,上海豫园是典型代表。湖石、黄石假山可说千年不变。但近20多年来海派假山已在默默地发生了变化:
1.1964年,龙华烈士陵园门口,设计建造了新型的假山--红岩--巨石独峰。用的是新的材料,新的手法。通过精心的图纸设计、模型设计和精心施工,给假山赋以新的含义。给假山添加了灵魂,给人们的视觉产生了震撼。这是海派假山大胆创新的一次尝试,是一次突破。
2.1978年植物园堆叠大假山,用的虽是老黄石,但采用新的形式和手法,堆成了斜纹大假山,又是一次创新尝试。
3.1980年东安公园在草坡湖滩处堆设天然大卵石,人工塑造大卵石,伴以水草。以往堆假山最忌讳的就是在同一景点上同时使用湖石、黄石。东安公园水池边,同时用了湖石、黄石和卵石,却没有生硬不协调之感。
4.2000年,东锦江宾馆中式庭园中,首次采用花岗岩板块堆叠假山、瀑布取得成功。
5.静安公园采用现代材料GRC脱膜工艺,堆叠大瀑布假山,取得成功。
6.昆明世博园二期工程名花艺石园,在高17米的山坡断崖上,不做块石挡土墙,而改用铆桩加固新工艺加固处理后,用天然山石与人工塑石相结合的办法,做成长300米,高近20米约7000平方米的石崖山体,篆刻远古岩画、古今诗词,形成"人与自然"为主题的摩崖花园,成为世博最亮丽的景点,得到广泛的赞许。这是海派假山的又一次创新发展,是海派假山与传统文化的结合,进行文化建园的一次成功尝试。
从以上可见,海派假山发展的过程就是不断创新的过程,海派假山的显著特色就是大胆创新,当然其创新的基础是讲科学、讲文化、讲艺术,而不是无原则盲目地乱闯。
例七.1993-1994年,上海人民广场规划设计中,在工期非常短、风险非常大的情况下,克服了诸多困难,成功首创了全国第一座大型旱喷泉广场,运用新材料、新技术,研制了发光地坪和防爆、防盗、声光合一的灯具等,为城市广场设计创新迈开了领先的一步。
以上是我作为上海园林设计主力军中的一员,在40年园林规划设计工作中对海派园林的一些思考、见解和尝试。海派园林包含中西园林并存、中西合壁、中西融合的园林,但最主要的还是新园林的探索创新。
近几年来,改革开放深入发展,上海绿化大发展,有许多绿地都由外国人或外国公司的中国人规划设计。如世纪公园、世纪大道,陆家嘴公园,延中绿地、太平桥、徐家汇、万里城等等,这些绿地建成后,大家都感到外国的设计给我们带来新的设计理念,新的设计手法,多少都有些新鲜感,但到底应如何评价这些园林作品呢?
首先,上海是个大海,海纳百川,上海应该欢迎、应容纳各种形式的园林的存在,形成百花齐放、百鸟争鸣的宽松局面。但园林艺术和其他艺术一样,应允许艺术评论。让人民群众也让专业人员来评头论足,评价这些作品。
其次,依我看事实上这些作品并非全部好,也并非全部不好,有好也有坏,有成功也有失败。比如把中国园林内向空间的传统概念用到世纪大道上做成8个小院子,还用"中国植物回娘家"
的植物配置方法,都是设计概念运用不当造成不良效果。
再如把城隍庙老城区的版图放到徐家汇绿地,未免有些牵强。如果把徐光启、黄道婆等徐汇区本地的历史文化放在徐家汇绿地会更确切、更完美、更有特色。但如果是中国的设计师在徐家汇公园里架设一座高架桥的话,一定会被骂他有神经病。
话又说回来,中国本土设计师的作品也不是都成功的。如某设计师学做西洋园林,把五种西洋园林形式随意拼凑搬到一个小花园中,不仅造价昂贵,而且布局生硬,景观欠佳,生态效益差,没能取得良好的效果。
我认为新建绿地中只要是认真贯彻生态原则,和文化建园的原则,绿化与文化相结合,追求最佳生态效益,创造回归自然,人与自然和谐的现代园林,定会取得成功,定会受到欢迎。
综上所述,归纳几句:
1. 海派园林是海派文化的一部分。是科技与艺术相结合,多元的、复合的、有生命的海派艺术。
2. 海派园林的理论基础是生态园林。文化内涵是它的精神支柱,是灵魂。
3. 不断创新是海派园林发展的动力。海派园林的最大特色是勇于创新。海派园林没有固定模式,在探索中发展,在发展中探索。
我试图把海派园林概括成以下几方面,不知是否妥当:
海纳百川,兼容并蓄;
中西融合,绚丽多姿;
博采众长,务实创新;
标新立异,独树一帜。